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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榮格原型理論分析苔絲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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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根據(jù)榮格的原型理論，最主要的原型有：人格面具 (persona)、陰影 (shadow)和阿妮姆斯 (animus)。本論文運用榮格的原型理論，從以上幾個方面對小說中的主人公苔絲進行解讀，指出苔絲的悲劇有著其自身的人格面具、陰影和阿妮姆斯等心理因素。
[關(guān)鍵詞]榮格苔絲人格面具陰影阿妮姆斯
《苔絲》是哈代的代表作品，小說描寫了農(nóng)村姑娘苔絲短暫而不幸的一生。苔絲是英國文學史上熠熠發(fā)光的一位優(yōu)秀女性。哈代懷著巨大的同情描寫了苔絲的形象，在她身上集中了勞動婦女的優(yōu)秀品質(zhì)。但這樣一位美麗純潔的姑娘卻“墮落”成了一個殺人犯，哈代在苔絲被行刑后有一番意味深長的描寫：“‘正義’得到了伸張。用埃斯庫洛斯的話說，那眾神之首結(jié)束了他跟苔絲玩的游戲”，讓每個讀者清楚地看到了作者對當時英國社會制度的強烈控訴。
苔絲的悲劇除去社會原因外，其自身的人格面具 (persona)、陰影 (shadow)和阿妮姆斯 (animus)等心理因素也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這些心理因素導致的性格缺點使她一步步走向了悲劇性的命運。人格面具、陰影和阿妮姆斯是榮格原型理論的重要術(shù)語。榮格稱原型是反復發(fā)生的領(lǐng)悟的典型模式，是種族代代相傳的基本原型意象。他說，集體無意識的內(nèi)容是原型或原型意象;從一個人出生開始，這種意識就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的心理活動。他把這種人的頭腦中繼承下來的祖先經(jīng)驗稱作“種族記憶” 、“原始意象” 、或“原型”。[1](p828)原型有多種，但是最重要，最突出的有以下幾種：人格面具、陰影和阿妮姆斯。
一、人格面具
人格面具(persona)，這個詞來源于希臘文，本義是指使演員在一出劇中為扮演某個特殊角色而戴的面具，也被榮格稱為從眾求同原型。榮格認為：“人格最外層的人格面具掩蓋了真我，使人格成為一種假象，按著別人的期望行事，故同他的真正人格并不一致。人可靠面具協(xié)調(diào)人與社會之間的關(guān)系，決定一個人以什么形象在社會上露面……人格面具是原型的一種象征�！薄叭烁衩婢摺钡淖饔靡脖徽J為是抑制或掩飾“陰影”，按社會允許乃至贊賞的種種模式去工作、生活，從而獲得人們的好感和容納。[2](48-52)因此，人格面具保證了我們能夠與人和睦相處。人格面具是社會生活和公共生活的基礎(chǔ)，人格面具的產(chǎn)生不僅僅是為了認識社會，更是為了尋求社會認同。也就是說，人格面具是以公眾道德為標準的，以集體生活價值為基礎(chǔ)的表面人格。
《苔絲》中的主人公苔絲是一個美麗、純潔、善良而勤勞的姑娘，她原本可以像其他農(nóng)村姑娘一樣平靜地度過一生，但多事的牧師從族譜中偶然發(fā)現(xiàn)苔絲一家原本是沒落的貴族的后裔，她的父母得知后便迫使她到富有的德伯家攀親戚，而她卻被德伯家的少爺阿歷克奸污。苔絲的失貞給她帶來莫大的痛苦，盡管失貞并不是她的過錯，但在傳統(tǒng)的禮教和習俗的影響下，在父權(quán)社會對女性貞潔的苛求下，她潛意識里給自己貼上了“不貞”和“”的標簽。當她來到奶牛場開始新生活時，小心翼翼地保守著自己的秘密，在陌生人眼中她是一個純潔美麗的姑娘。一次農(nóng)場主克里克講了一個關(guān)于擠奶工杰克風流韻事的故事，但這個故事使她聯(lián)想到自己，便“滿臉蒼白跑到了門口”[3](119)，為了避免別人猜疑，她借口說“太熱了”。盡管不久她便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但內(nèi)心的苦痛遠未平息。
在奶牛場，她和牧師的兒子克萊爾陷入了熱戀。出于對克萊爾的摯愛，以及滿足他對未婚女性應該具有的純潔的期盼，她錯過了一次次向克萊爾坦白的機會。當她和克萊爾趕車去送牛奶的過程中，她本有機會坦白，但“在最后關(guān)頭她失去了勇氣。她怕他責備她為什么不早點說明。她的自我保護保的本能壓倒了她的坦率真誠。”[3]她對于克萊爾熱烈求婚的閃避，她的時而歡欣，時而懊悔的表現(xiàn)，使得克萊爾認為她有些反復無常，容易沖動，她解釋說：“是的，我也許有點反復無常，”“不，安琪兒，我并不是這樣的人——我是說，我并非天性如此�！盵3](168)她的反復無常曾讓克萊爾誤以為她在賣弄風情。在人格面具和內(nèi)心的沖突中，她默默地煎熬著。而當她終于鼓足勇氣寫信向克萊爾坦白時，卻由于信塞在地毯下，克萊爾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最終失去了婚前坦白的機會，從而使得婚后克萊爾以為她是“一個騙子，一個偽裝純潔的”[3](204)，他頭腦中的利己主義觀念妨害他去接受一個并不真正“純潔”的新娘，繼而遺棄了她，把苔絲向她悲劇性的命運又推進了一步。
事實上，人格面具的作用在于它維護了人的虛偽與怯懦，這種反應來自于自身對未知事物或人的恐懼，從而啟動了心理防衛(wèi)機制，使人不自覺地步入了與真實人性不同的心境。苔絲便處在人格面具與內(nèi)心沖突的痛苦的煎熬中，盡管苔絲對克萊爾的欺騙不是故意的，但是她表現(xiàn)出來的人格面具誤導了他。
二、陰影
陰影是潛藏于人類心靈深處而富有破壞性和盲目沖動的力量;榮格說，“與自己的遇會首先是與自己陰影的遇會”，[4](71)榮格認為，陰影也是現(xiàn)實世界中自我的補償。因此，陰影還具有積極的一面。
苔絲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從小就承擔起家庭生活的重負。生活的困苦使她敏感而自卑。在她趕著“王子”去送蜂箱的路上，她甚至“看到了母親幻想中那個要向她求婚的先生在向她怪笑，在嘲笑著她的貧窮，嘲笑著她那些裹在尸衣里的騎士祖先�！盵3](25)在她失貞后，這種自卑感更加強烈。在自卑心理的驅(qū)使下，善良的苔絲也偶爾會表現(xiàn)出虛榮的一面。當她從德伯家的莊園回到家里后，村里的幾個年輕姑娘便來看她，她們表現(xiàn)出的羨慕之情感染了她，“她偶爾也違背自己的思想，帶點高人一等的神態(tài)回答她們提出的問題，似乎也承認她的情場經(jīng)歷確有些令人羨慕之處”[3](73)
在和克萊爾交往的過程中，地位的差異使她曾試圖告訴克萊爾自己出身名門貴族，盡管家族已經(jīng)敗落下去。潛意識里，揭示她來自古老的貴族家庭這樣一個秘密有助于提升她的自信心。
但是，“失去了女性最寶貴的品質(zhì)”，這個念頭壓得她透不過氣來。面對克萊爾一次次的求婚，她只得痛苦的拒絕，盡管她知道“他確實不顧一切地愛著她甚于愛別的姑娘：她也明知自己比她們具有更熱情的天性，更為聰明美麗，但是從社會禮法看來，她卻比那些令他看不上眼的、外形較差的姑娘更配不上他。”[3](130)強烈的自卑感使她不敢向克萊爾吐露實情，害怕失去他，害怕他會瞧不起她，但內(nèi)心又不想欺騙他，當誠實善良的本性壓過了心中的陰影而向克萊爾坦白后，她過去所預感和害怕的東西終于無可挽回地實現(xiàn)了，克萊爾遺棄了她。而她默默地接受了這樣的結(jié)果，認為這是對她的懲罰。她不敢給克萊爾寫信，當她終于鼓足勇氣準備向克萊爾的父親求援時，卻又因聽到克萊爾哥哥的揶揄嘲笑而臨陣退縮。她四處流浪打工，參加極其艱苦的勞動，還要受到農(nóng)場主格羅比的刁難、世人的冷眼和阿歷克的糾纏。在全家被掃地出門，走投無路之時，她不得已做了阿歷克的情婦。正是這種自卑導致的逆來順受的性格使她一步步走入了絕境。當克萊爾的突然出現(xiàn)使她痛苦不堪時，阿歷克偏偏又咒罵起克萊爾來，苔絲長期積郁的冤苦、仇恨和憤怒爆發(fā)了，她憤而殺死了阿歷克，苔絲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三、阿妮姆斯
阿妮姆斯在拉丁文中的意思是“魂”，指女性心靈中的男性意向。榮格提出，人類的生理、心理都具有性傾向性，在人的發(fā)育過程中，某一些傾向逐漸占優(yōu)勢，但在人的潛意識中始終保持著另一傾向作為補償。阿妮姆斯使女性具有男子氣，提供女子與男性交往的模式。榮格認為，正如男性身上存在著無法消除的女性意象一樣，在女性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保存著某種男性意象。這種雌雄同體的現(xiàn)象在任何人身上都存在著，只不過由于人格面具的作用，每個人身上的異性傾向潛藏在集體無意識之中而已。
苔絲身上所體現(xiàn)出來的阿妮姆斯原型，使她富有勇氣，性格堅強。當父親醉酒，不能趕車送蜂箱時，她自告奮勇，趕夜路送蜂箱;當她被克萊爾遺棄，她的勇氣、堅韌及對克萊爾的期盼給她力量度過困苦的生活，使她不肯向阿歷克屈服。正如榮格所說的，阿妮姆斯有著它積極的一面，它給予婦女勇氣以及某些時候必不可少的好斗性，并在女性無意識自我和創(chuàng)造性活動中建起一座橋梁。阿妮姆斯如果不失去控制，對于女性是頗有好處的，它給予女人精神信仰，給她一種隱而不見的內(nèi)心支撐力，以補償她外在的柔弱。
若不是為了家人，苔絲會一直苦苦支撐下去等著克萊爾的寬恕。但當父親病逝，全家露宿街頭，無家可歸時，女性的柔弱占了上風，她不得已轉(zhuǎn)向阿歷克為自己的家人尋求庇護。此時，對克萊爾已經(jīng)絕望的苔絲，在精神上已經(jīng)死去，只剩下一副軀殼，“讓這身子像尸體一樣隨波逐流，往與它活著時的意愿無關(guān)的方向漂去�！盵3](338)而當克萊爾再次出現(xiàn)，他帶給她的劇烈的刺激及阿歷克對克萊爾的咒罵再次激活了苔絲人格中的阿妮姆斯，使她一躍而起把刀子插入了阿歷克的心臟，痛痛快快地懲罰了那個蹂躪她、欺騙她，“把她的生命撕成了碎片”的人。
結(jié)語
苔絲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她的悲劇既是社會的悲劇，也是她性格的悲劇。運用榮格的原型理論我們發(fā)現(xiàn)她自身的人格面具，陰影和阿妮姆斯等心理因素促成了她自身的不幸。盡管苔絲心地純潔善良，但由于她的失貞，在世俗眼中，她已“不純潔”，在純潔的人格面具和由失貞而帶來的自卑的陰影的沖突中，她蹉跎了向克萊爾坦白的機會，無意中對克萊爾造成了欺騙;而面對阿歷克的第二次欺騙，心中的悲憤激發(fā)的阿妮姆斯使她失控殺死了阿歷克。事實上，苔絲的悲劇表明父權(quán)社會的觀點已浸入女性的心理，苔絲就是父權(quán)社會的犧牲品。
參考文獻：
[1] 張中載等《西方文論關(guān)鍵詞》[M],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6.
[2] 霍爾等著《榮格心理學入門》[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7.
[3] 托馬斯·哈代《苔絲》[M], 孫法理譯，南京：譯林出版社 1994.
[4] 榮格《心理學與文學》[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7.轉(zhuǎn)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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