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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鄉(xiāng)隨筆散文(精選12篇)
茶缽子
他彎著腰,站在古窯院的崖背上,指著懸于崖上的老灌木叢,對他的朋友說:
“你見過沒?茶缽子!
朋友搖搖頭。
他凝視著這不稱其為樹的老灌木。根,是從垂直角度的立崖上長出的;然后,隆起的枝干作一個曲折的環(huán)旋,歪歪扭扭地將枝條伸向天空了。干部不過對把粗細,杈枝密而短促。粗看去,那細碎的葉片是從干上直接生出來的。干如變形的鐵錠,枝如刺一般的鐵釘,葉片則似指甲掐它不透的小勺兒。色調(diào)黑黝黝的,不易迎風舞弄,顯得有點兒呆頭呆腦。
“一棵鐵質(zhì)的樹!”他嘆道。
小時候,他光著尻蛋子在茶缽子下的窯院里滾爬,那黃土地便是床榻、搖籃。媽忙活一大家子的吃喝穿戴,老祖父充當了他的保姆。他常要去抓老祖父嘴上的黃銅煙袋,猛不防,抓在了煙鍋上,被燙得吱哩哇啦嚎哭。他去撿茶缽子失落的葉片玩,老祖父便將葉片在舌頭上舐一下,貼到他額頭上。他也學樣,將葉片貼了老祖父一臉,樂得咯咯笑。秋天了,有茶缽子的小果兒紅艷紅艷的,落滿了窯院。他撿著吃,卻苦得舌頭發(fā)澀發(fā)麻。
“結(jié)的果兒不能當果子吃。據(jù)說是名貴藥材,先早耀州東原藥王山有個老中醫(yī)年年趕來采摘,老中醫(yī)死了,藥方就失傳了!彼f著,感到了茶缽子的狐獨。
朋友點點頭。
“葉子也苦,是一種苦茶。老祖父在世時,吃煙喝茶,是唯一的嗜好,或者說是信仰。煙勁大,很嗆,生人吃一口就天昏地暗。那旱煙自個種,自個采,葉、籽、干、根一起曬得響干了,用鐵鉗似的繭手揉搓得粉碎,裝進陶罐里緩緩受用。茶呢,來自茶缽子,采了蒸了曬了,同樣一陶罐,常用八字壺架火熬了,吸溜吸溜象飲酒。那茶汁黃銅液一樣亮,生人卻喝不得!彼f著,那茶味似乎正泛于唾液中,鼻息里也似有老祖父寬敞的懷里那股旱煙味。
“記得有個夏夜,從茶缽子上掉下來一條蛇。別人都怕得要死,老祖父卻用鋤壓了蛇尾,朝著順鋤把卷上來的蛇頭“呸呸呸”唾了三口。蛇便僵死過去了。”
朋友驚駭?shù)溃骸澳峭倌镉兴幮?”
“可不!苦煙苦茶的味兒!
茶缽子似乎在聆聽著這些記憶,千萬片葉子象仄著的耳輪,作一個肅然的靜態(tài)。風從窯院前的深溝里吹來,桐樹在響,椿樹在搖,它卻不理不睬,使人難以窺探到它顫栗的表情。無論如何,卻有幾片葉子墜落下去,掉到深深的古窯院里去了。
他和朋友離開崖背,順著長滿索草的小徑踏去。
他說:“一棵鐵樹。”
朋友說:“是一棵鐵樹!
在他和朋友回首時,有一只小鳥兒投石般飛到茶缽子上,即刻化入密密的葉片了!崩^爾,有幾聲鳥鳴傳過來。
香椿
古窯院里,有過棵香椿樹。
當我花三毛錢買得一把香椿時,以為眼前的賣香椿人是我的故知,手中的香椿是自古窯院里的那一棵樹上采得的。
紫紫的嫩莖,柔軟的葉子,一股襲人的帶著苦味的奇香。那棵香椿樹上的芽子是這般的,或許顏色更深一層,味氣更薰烈一些。它長在那里,旗桿一樣高過了崖背,卻不過水桶般粗細。離地面的一丈來高的樹干,筆直筆直,可想見幼樹時代就有過如何好的腰條。再往上瞅去,曲曲彎彎,但從未分杈,一直鉆到藍天里去。分過枝校,一次次地被掰掉了。直至頂端,終于擁有了一頂樹冠,三杈鼎立,托著一個喜鵲的家族。那是一棵怎樣飄逸若仙的香椿樹呢!
每年春上,香椿芽兒發(fā),在頎長的樹干上密密地縛了繡了一圈又一圈。村人望見了,便你也采,我也采,想為平日的粗茶淡飯?zhí)睃c味道。娃娃爬上去折,老翁用夾桿勾,喊喊叫叫,呼呼應(yīng)應(yīng),好不歡鬧。這便數(shù)天里,有香椿的氣息在廚間、在筷子頭上飄忽。禿禿的樹干,在一場雨后,又鮮活活地發(fā)出密密的嫩芽來。直至不屬于它發(fā)芽的季候,才悵悵地掩了綠的旗子。它似乎不是樹干,而是一片畸形的土地,會一茬茬長出山野苦菜似的香椿芽兒,供村人作度春荒日子的珍肴。
靠根部的筆直筆直的樹干,不知何故,被剝?nèi)チ税脒厴淦,裸露出細致的?nèi)部皮膚來。這種體形,正好做了剖解木頭的靠柱。那些圓木,同它捆在了一起,似乎成了它本體的一個組成部分。那是些槐、楊、桐、柏、榆等等,無其不有,也有它的同宗同族的香椿。圓木被剝光了表皮,拋上了墨黑的緯線,就任憑那鋼質(zhì)的鋸齒去切割了。香椿呢,便作了屠場的“陪樁”,看著鋸沫兒象凝固的淚珠般滾落,聽著鋸齒的干澀的響聲,感著圓木的顫栗與痙攣,一同與之受折騰了。這當兒,香椿象抱著一個受難的靈魂。愈抱愈緊,然而也愈是抱不住了,直至失落殆盡了事。噢,它的半拉樹皮,原是被磨損掉的啊。終于,那古老的香椿樹,枯枯榮榮的香椿樹,三杈鼎立地托著鵲巢的香椿樹,在一個黃昏里,同正在剖解的圓木一起轟轟躺倒了。它也同樣未能逃脫被剖解的結(jié)局,切割成了弧形的極薄的小木板,制作水桶之用。據(jù)說,香椿木質(zhì)柔韌,有耐性,且有拒腐效能。
然而,村上十多對香椿木的水桶,終是人老數(shù)輩的最后一代水桶,取代它的是锃光閃亮的白鐵桶了。
十余年后,門前溝里撫育了一茬香椿樹,蓬蓬勃勃的,使深溝變淺了。村人卻不去采摘香椿芽子吃,說是香椿與臭椿的變種,吃不得。品種是與古香椿樹不一,葉大,枝茂,沒有那萎縮的繡成一團的可親的樣子,味兒也不及老樹上的香冽。無人攀折,新樹便因人嫌棄而得福,幾年間長成了材。卻也是因福得禍,木質(zhì)松軟,且脆,經(jīng)歷與身世簡單了,落個不值錢。
古窯院里,曾有過棵香椿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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