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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隨筆散文
總讓我在夢里見到的,是我家的小院,我離開它,已有20年啦。
這小院是父親年輕時建造出來的,它是灰青色與紅褐色的。我自小成長在這種安定和平和里,不緊不慢的,慢悠悠的。
小院的大門前有三級臺階,兩邊是約兩腳寬的陡坡,門上有兩張福字,兩側(cè)是一副門聯(lián),“門有古松庭無亂石,秋宜明月春則和風(fēng)”,我兒時不懂這門聯(lián)何意,亦不知是何人所寫,我在父親的畫中看到過這兩句,那是一幅寫意山水,用的墨很輕,淡淡的,畫中似有風(fēng),微微的,有人對飲,北雁南飛,父親大概是喜歡這句門聯(lián)的。
小院有很長一條長廊,我常在廊下讀書,這是我喜歡的去處,長廊里掛著一只鳥籠子,曾有兩只鳥兒居住在里面,什么鳥我忘記啦,但逢煙雨天氣,它們總會叫。下了雨,小院就變得濃郁了,這是讓我欣喜的,屋上,壁上,煙囪上,都熱烈起來,幾只十二黃落在院墻上,頂著雨,彎下頭,啄著清理著自己被打濕的羽毛,雨從瓦片上成串的的落下,砸到地上,碎成珠子,然后又匯聚到一起,成一條小小的河。梨花的瓣子被打落了,楚楚可憐的,花瓣墜在草地上,草地變了顏色,好看極了。我兩個手緊緊挨著,掬成一個小捧,把雨水匯聚在里面,等到接的滿了,便使勁揚上去,腳底下的地方就傳來更大的落雨的聲音,我便洋洋自得起來,似是這場雨,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在里面。
這小院是受鳥的喜愛的,在任何的天氣里,都不缺鳥的叫聲,我常在早晨醒來,伴著鳥叫聲,喜鵲叫的聲音最大,喳喳喳喳的,喜鵲叫了,銅嘴也開始叫,銅嘴叫起來聲音脆脆的,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響。若是有青扁頭落在院里,那可真是極讓人高興的事,青扁頭長得美極了,翅膀和尾巴上是鉆藍色的,尾巴尖的地方有一點白色,耳羽和胸前是兩脅黑色,多想它每天都來啊,我愿意把整棵的梨樹都送給它。
正屋的北面有一個建的極大極高的偏房,那屋子修的高,窗子極大,夏天很涼快,我常去那,拿一張涼席和幾本書,找一塊寬敞的地方,涼席鋪開,趴在那里小憩,用一種極低的視角去觀察偏房的一切。我常用一個青花瓷的茶壺喝水,一把執(zhí)壺,里面裝涼茶,我喝茶不用茶碗,直接把著長長的壺嘴,大口大口的啜,這可真是不講究的喝法,一壺茶能喝很久。茶壺的胎體很重,釉面肥潤呈青白色,底足的地方有粘沙,壺身是鮮藍色和青翠色,這種搭配讓我覺得清朗不渾,沒有火氣,裝涼茶正適,壺上畫了一幅小畫,芭蕉一棵,仙人三位,一弈棋,一執(zhí)扇,一臥榻。
我曾在偏房里找到很多古舊的醫(yī)書,有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和《金匱要略 》,王叔和的《脈經(jīng)》和孫思邈的《千金方》,這寫書都發(fā)黃發(fā)脆了,大多是青藍的皮,書的旁邊有一盒針灸用的銀盤柄針灸針,這種針細長,針體和針尖極光滑,針柄的地方有螺紋,我家中大概有祖輩是行醫(yī)或是開藥房的。
小院里有一棵梨樹,一棵蘋果樹,一棵櫻桃樹,櫻桃樹是每年都結(jié)果的,密而多,甜且微酸,蘋果樹長得不是很茂盛,但是極挺拔,很少結(jié)果,偶有一年結(jié)了三兩個果子,摘下來,極酸,無法下口,蘋果花非常漂亮,花瓣五片,白色帶暈,花梗上有細細的絨毛,很可愛,蘋果花的香味是淡淡的,似有似無的。蘋果花開得時候,拿一個籮筐,把花采去,晾干了,放到罐子里,清早起來,取一點蘋果花的瓣子,再取一點玫瑰花的瓣子,用素雅的陶瓷茶具,滾水泡了,慢慢的喝,偷得浮生半日閑。
北邊的院墻下有一片草莓,沒人管它,它自己生的很旺,有一年它結(jié)了果,不大,我摘了,嘗了嘗,很甜,這讓我十分愧疚,從此,我就開始照顧它了,澆水,拔草,最要緊的是防范家里的那只大而好動的貓,這是一只大貍花貓,它總是沿著墻邊走,在這片草莓里打滾,不知為什么貓也喜歡這片草莓,我從未見過貓吃草莓。我時常緊盯著院墻下的那片草莓,我開始尊重那片生命。
從書房里打開窗子,正對著小院,父親就在窗下的長桌上畫畫,他喜歡把窗子開著,若是下了雨雪,父親就擱下筆,靜靜的看一會。我有時也會畫畫,但大多時間都是在書房看書,我看的書很雜,父親并不管我,偶爾會叫我背上幾首詩詞,并不嚴(yán)苛,我對詩詞的興趣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那只大的貍花貓偶爾會跑來,趴在父親喝茶的高凳上,又或者跳到我的大腿上,蜷成一個團,呼嚕呼嚕的做著夢。
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厚的雪,雪停后,梨樹上落了一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鳥,通體雪白,我常在記憶中回想那日的風(fēng)景,冬天就快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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