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關(guān)推薦
張愛玲散文作品
張愛玲,原名張煐,筆名梁京,祖籍河北豐潤,生于上海,中國現(xiàn)代女作家。7歲開始寫小說,12歲開始在?碗s志上發(fā)表作品。以下是小編精心整理的張愛玲散文作品,歡迎大家分享。
張愛玲散文作品【1】
愛
這是真的。
有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說成。
那年她不過十五六歲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門口,手扶著桃樹。
她記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
對門住的年輕人同她見過面,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得不遠(yuǎn),站定了,輕輕的說了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她沒有說什么,他也沒有再說什么,站了一會,各自走開了。
就這樣就完了。
后來這女子被親眷拐子賣到他鄉(xiāng)外縣去作妾,又幾次三番地被轉(zhuǎn)賣,經(jīng)過無數(shù)的驚險的風(fēng)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那一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門口的桃樹下,那年輕人。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秋雨
雨,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wǎng),網(wǎng)住了整個秋的世界。
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纏滿著蛛絲網(wǎng)的屋頂。
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頂上剝落的*粉。
在這古舊的屋頂?shù)幕\罩下,一切都是異常的沉悶。
園子里綠翳翳的石榴、桑樹、葡萄藤,都不過代表著過去盛夏的繁榮,現(xiàn)在已成了古羅馬的建筑的遺跡一樣,在蕭蕭的雨聲中瑟縮不寧,回憶著光榮的過去。
草色已經(jīng)轉(zhuǎn)入憂郁的蒼黃,地下找不出一點新鮮的花朵;宿舍墻外一帶種的嬌嫩的洋水仙,垂了頭,含著滿眼的淚珠,在那里嘆息它們的薄命,才過了兩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這樣霉氣薰薰的雨天。
只有墻角的桂花,枝頭已經(jīng)綴著幾個黃金一樣寶貴的嫩蕊,小心地隱藏在綠油油橢圓形的葉瓣下,透露出一點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靜悄悄地下著,只有一點細(xì)細(xì)的淅瀝瀝的聲音。
桔紅色的房屋,像披著鮮艷的袈裟的老僧,垂頭合目,受著雨底洗禮。
那**的紅磚,發(fā)出有刺激性的豬血的顏色和墻下綠油油的桂葉成為強烈的對照。
灰色的癩蛤蟆,在濕爛發(fā)霉的泥地里跳躍著;在秋雨的沉悶的網(wǎng)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滿愉快的生氣的東西。
它背上灰黃斑駁的花紋,跟沉悶的天空遙遙相應(yīng),造成和諧的色調(diào)。
它噗通噗通地跳著,從草窠里,跳到泥里,濺出深綠的水花。
雨,像銀灰色黏濡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wǎng),網(wǎng)住了整個秋的世界。
張愛玲散文作品【3】
草爐餅
前兩年看到一篇大陸小說《八千歲》,里面寫一個節(jié)儉的富翁,老是吃一種無油燒餅,叫做草爐餅。
我這才恍然大悟,四五十年前的一個悶葫蘆終于打破了。
二次大戰(zhàn)上海淪陷后天天有小販叫賣:“馬……草爐餅!”吳語“買”“賣”同音“馬”,“炒”音“草”,所以先當(dāng)是“炒爐餅”,再也沒想到有專燒茅草的火爐。
賣餅的歌喉嘹亮,“馬”字拖得極長,下一個字拔高,末了“爐餅”二字清脆迸跳,然后突然噎住。
是一個年輕健壯的聲音,與賣臭豆腐干的蒼老沙啞的喉嚨遙遙相對,都是好嗓子。
賣餛飩的就一聲不出,只敲梆子。
餛飩是消夜,晚上才有,臭豆腐干也要黃昏才出現(xiàn),白天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
也許因為他的主顧不是沿街住戶,而是路過的人力車三輪車夫,拉塌車的,騎腳踏車送貨的,以及各種小販,白天最多。
可以拿在手里走著吃——最便當(dāng)?shù)谋惝?dāng)。
戰(zhàn)時汽車稀少,車聲市聲比較安靜。
在高樓上遙遙聽到這漫長的呼聲,我和姑姑都說過不止一次:“這炒爐餅不知道是什么樣子!薄艾F(xiàn)在好些人都吃!庇幸淮挝夜霉糜挠牡卣f,若有所思。
我也只“哦”了一聲。
印象中似乎不像大餅油條是平民化食品,這是貧民化了。
我姑姑大概也是這樣想。
有一天我們房客的女傭買了一塊,一角蛋糕似地擱在廚房桌上的花漆桌布上。
一尺闊的大圓烙餅上切下來的,不過不是薄餅,有一寸多高,上面也許略灑了點芝麻。
顯然不是炒年糕一樣在鍋里炒的,不會是“炒爐餅”。
再也想不出是個什么字,除非是“燥”?其實“燥爐”根本不通,火爐還有不干燥的?《八千歲》里的草爐餅是貼在爐子上烤的。
這么厚的大餅絕對無法“貼燒餅”。
《八千歲》的背景似是共黨來之前的蘇北一帶。
那里的草爐餅大概是原來的形式,較小而薄。
江南的草爐餅疑是近代的新發(fā)展,因為太像中國本來沒有的大蛋糕。
戰(zhàn)后就絕跡了。
似乎戰(zhàn)時的苦日子一過去,就沒人吃了。
我在街上碰見過一次,擦身而過,小販臂上挽著的籃子里蓋著布,掀開一角露出烙痕斑斑點點的大餅,餅面微黃,也許一疊有兩三只。
白布洗成了勻凈的深灰色,看著有點惡心。
匆匆一瞥,我只顧忙著看那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食品,沒注意拎籃子的人,仿佛是個蒼黑瘦瘠中年以上的男子。
我也沒想到與那年輕的歌聲太不相稱,還是太瘦了顯老。
上海五方雜處,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反而少見。
叫賣吃食的倒都是純粹本地口音。
有些土著出人意表地膚色全國最黑,至少在漢族內(nèi)。
而且黑中泛灰,與一般的紫膛色不同,倒比較像南太平洋關(guān)島等小島(Micronesian)與澳洲原住民的炭灰皮色。
我從前進(jìn)的中學(xué),舍監(jiān)是青浦人——青浦的名稱與黃浦對立,想來都在黃浦江邊——生得黑里俏,女生背后給她取的綽號就叫阿灰。
她這同鄉(xiāng)大概長年戶外工作,又更曬黑了。
沿街都是半舊水泥弄堂房子的背面,窗戶為了防賊,位置特高,窗外裝凸出的細(xì)瘦黑鐵柵。
街邊的洋梧桐,淡褐色疤斑的筆直的白圓筒樹身映在人行道的細(xì)麻點水泥大方磚上,在耀眼的烈日下完全消失了。
眼下遍地白茫茫曬褪了色,白紙上忽然來了這么個“墨半濃”的鬼影子,微駝的瘦長條子,似乎本來是圓臉,黑得看不清面目,乍見嚇人一跳。
就這么一只籃子,怎么夠賣,一天叫到晚?難道就做一籃子餅,小本生意小到這樣,真是袖珍本了。
還是瘦弱得只拿得動一只籃子,賣完了再回去拿?那總是住得近。
這里全是住宅區(qū),緊接著通衢大道,也沒有棚戶。
其實地段好,而由他一個人獨占,想必也要走門路,警察方面塞點錢。
不像是個鄉(xiāng)下人為了現(xiàn)在鄉(xiāng)下有日本兵與和平軍,無法存活才上城來,一天賣一籃子餅,聊勝于無的營生。
這些我都是此刻寫到這里才想起來的,當(dāng)時只覺得有點駭然。
也只那么一剎那,此后聽見“馬……草爐餅”的呼聲,還是單純地甜潤悅耳,完全忘了那黑瘦得異樣的人。
至少就我而言,這是那時代的“上海之音”,周璇、姚莉的流行歌只是鄰家無線電的噪音,背景音樂,不是主題歌。
我姑姑有一天終于買了一塊,下班回來往廚房桌上一撩,有點不耐煩地半惱半笑地咕嚕了一聲:“哪,炒爐餅!
報紙托著一角大餅,我笑著撕下一小塊吃了,干敷敷地吃不出什么來。
也不知道我姑姑吃了沒有,還是給了房客的女傭了。
【張愛玲散文作品】相關(guān)文章:
張愛玲經(jīng)典散文集08-06
朱自清的散文作品(精選13篇)09-01
張愛玲勵志語錄12-01
張愛玲的經(jīng)典語錄11-20
張愛玲的愛情語錄11-26
張愛玲經(jīng)典語錄07-13
作品征集啟事12-31
最好的作品作文02-14
[精選]最好的作品作文09-21